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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13 05:18:45 | 查看: 4| 回复: 0
  对于他们来说,家乡矿产资源的枯竭,意味着希望的终结。没人能比他们更深刻地体会到资源型城市的困境。生长在个旧——这个腾挪空间狭小的滇南县级市,哪怕再难、再苦,他们始终坚守;在他们脚下,这座资源枯竭的城市正在经历艰难的转型。
  但是,当资源已无可挽回地消失,这群个旧矿山的留守者们也在问:这样的生活该如何维系?
  “锡矿子弟”的荣耀
  一场春雨后,期北山的天气骤然变得阴冷起来。高定文和五六个在矿山谋生的外地人围坐在一个火堆旁烤火、聊天。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在距离个旧市区约2小时车程的期北山小社会里,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他们彼此熟悉,拥有同样艰辛的生活经历。  
  14年前,国有企业期北山采选厂破产后,曾有上千人的期北山矿区就一天天冷清下来。大部分职工被分流至其他厂矿单位,职工家属也随之撤离。只有少数像高定文这样自出生就几乎未离开过期北山的厂矿子弟,仍选择留守。资源枯竭后的矿山生活虽然艰苦,但他们并不愿意,或者已无法走出矿山,开始新的生活。
  很难想象,眼前有些潦倒的高定文曾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他是云南锡业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云锡公司)的锡矿子弟。
  云锡集团总部位于红河州个旧市,号称世界“锡老大”。这家企业不仅坐拥两大上市公司,还是世界锡生产企业中产业链最长、最完整的企业,在世界锡行业中排名第一。它的历史也辉煌无比——其前身为光绪年间清政府建办的个旧厂务招商局,被誉为“大西南工业文明的摇篮”。个旧采锡的历史更可追溯至距今3000多年的青铜时代,有文字记载的开采史也可追溯至汉代。
  公司拥有这样的背景,与之沾边的高定文本应衣食无忧。可现实是,随着期北山锡矿的枯竭,他的生活并不如意。
  期北山也是一个有上百年采矿史的地方,在“锡都”个旧几乎无人不晓。高定文的一生也与期北山的锡矿息息相关。他的父母都是期北山采选厂的工人。他自己虽然错过了期北山锡矿工业奠基的峥嵘岁月,但却赶上了期北山最辉煌的日子。日后,他也亲历了期北山的衰败直至破产、关闭。
  新中国成立以后,为了满足我国锡工业发展的需要,个旧的锡业开发被列为”一五”时期全国的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1951年,经中央领导亲自批示,东北、华北、华东、西南等地的大批管理干部和技术人员来到个旧,勘探锡矿资源。因为占世界1/10、中国1/3的锡储量,个旧于1951年建市后地位迅速上升。1958年,个旧取代蒙自,成了红河州的首府。
  凭借丰富的锡矿资源,期北山也顺理成章成了“香饽饽”。在高定文的记忆中,红火一时的期北山采选厂是个响当当的团级单位。从行政级别上来说,他们的厂长甚至可与个旧市市长比肩。
  分流、下岗、困境
  采选厂的黄金时代,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那时,采选厂的工人与家属人数过千。繁盛的期北山不仅建有职工宿舍,还有家属楼。高定文虽已成为期北山采选厂的工人,但仍和父母住在采选厂的职工房里。那时的期北山是个繁华的小社会,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卫生所、商店、菜市,还有电影院。学校则从幼儿园一直到初级中学。
  “嫁人就嫁锡矿工人。”优渥的待遇是最好的广告,只有小学文化的高定文凭借自己这个让人羡慕的好工作,在邻近矿区的村里找到一个漂亮媳妇。
  但是,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个旧地表砂矿的锡矿资源过早地采光了。1993年起,云锡公司连续几年巨额亏损。高定文的幸福生活也受牵连。
  1997年后,不堪重负的云锡公司开始了被称为“拆船造舰”的下岗分流,3年间裁减了1.2万从业人员。期北山采选厂随即停产。采选厂的大部分职工分流转岗至云锡公司旗下的其他单位,高定文也被分配到一家单位,但后来他无法适应新岗位,不得不从一名国企职工变成了无业人员。
  2002年,云南省委、省政府提出推进资源重组、行业整合,将云锡公司确定为云南省锡行业整合的牵头单位,对个旧矿区资源进行重组整合。随即,云锡公司陆续将企业公安、学校、医院等剥离移交给当地政府,公司职工则加入了养老、医疗、工伤、生育、失业等社会保障。
  一系列的改革之后,像高定文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50岁的张云青,和高定文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他出生、成长在期北山,至今仍在期北山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张云青嫁给期北山采选厂职工后,就在那儿开了一家小餐馆。
  从并不宽敞的矿区公路边穿过一道低矮破旧的小门,才能看到这家小餐馆。餐馆没有招牌,也没有服务员。看见有客人来,只有一条大黄狗迎上前来,算是打招呼。张云青和她的嫂子正坐在门口嗑瓜子、闲聊。见来了客人,张云青才露出难得的笑容。
  环视这个堪称简陋的餐馆:这是一间普通的红砖石棉瓦房,没有菜单,甚至连菜的影子都没见着。屋里,唯一的客人是一个到矿山干活的村民。正在津津有味地划着5块钱买来的一碗米线。
  像这样的客人,张云青的餐馆一天接待五六个,有二三十元的营业额。这与10多年前相比,是天壤之别。
  资源枯竭,环境恶化
  早在上世纪30年代,昆明一家名为《工业生活》的杂志便如此描述了个旧当时的繁华:”市尘热 闹……举凡美国罐头、英国呢绒,以致苏绸蜀锦、各种古董,无不尽有,繁华盛况,远过昆明。”到了张云青开餐馆的时候,这样的繁华也早已覆盖了期北山。那时,期北山有三四家餐馆,竞争也很激烈,但张云青每天至少能迎来八九十名食客,营业额每天都在千元上下。
  “期北山有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在她的记忆里,期北山的好还不仅如此。她小时候,这里的锡矿资源很丰富,全是露天开采。采矿工人将裸露的锡矿松动后,直接站在高处,用水将和着泥土的矿石冲到地上,然后遴选出锡矿。“山顶就有水。”
  改革开放初期,个旧工业迎来了新一轮快速发展机遇。除国有企业云南锡业有限公司外,大大小小的集体企业、民营企业等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涉及采矿、选矿、冶炼等各个行业。采矿带来了巨额利益,引得无数人涌向矿区。
  统计数字显示,当时,在期北山所在的个旧老厂镇,60平方公里的矿区内,有超过10万人从事采矿、选矿、冶炼等和矿业有关的行业。
  丰富的锡矿资源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但同时,采矿对当地生态环境的致命破坏也在日渐凸显。
  上世纪80年代以前,当地大都是用张云青所描述的水采法采矿。用水冲洗露天矿石,矿渣和矿顺着山势向下游流去,矿被收集,矿渣则堆积形成尾矿库。但这样采矿的代价是,山上的植被被全部损毁,导致山体表面日渐石漠化。张云青和小伙伴们熟悉的青山绿水渐渐消失,她上过的幼儿园成了一个大型羊圈。给她留下美好记忆的电影院也随着采选厂的倒闭,被拆除了。
  如今,期北山不仅露天锡矿枯竭,水源也没有了。张云青每过半个月就得花200元买一车水。高定文家的用水量虽比不上张云青家,但干旱时节,他也不得不每月花上四五十元买水。
  采选厂倒闭后,张云青的丈夫被分流到其他单位。她也曾想过要去其他地方打工,但因为“没什么技术,时间也不自由”,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的哥哥则带着妻儿,每天凌晨4点起床开着小货车到个旧市大屯镇批发蔬菜,然后辗转于个旧的几个矿山贩卖,期北山是他们的最后一站。每天中午把菜拉到期北山后,他们就把车停在公路边上,一直等到下午六七点,才收摊回家。
  尽管矿山凋敝已是事实,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但张家兄妹“离开矿山”的想法从未付诸行动。
  留守废弃矿山中
  张云青的丈夫因病去世后,儿子也进入云锡公司,在个旧市区上班。但张云青不愿跟儿子进城,独自一人留在期北山。“开餐馆辛苦,也挣不到钱,但活得自在。”
  与张云青的自在相比,高定文的生活则要窘迫得多。因没有工作,也没有稳定收入,他现在仅靠每月两三百元的低保生活。
  他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也长期住在个旧城区的小妹家里,只留下独自在矿上生活的高定文。因负担不起每月40元的房租,他搬出了期北山采选厂留下的职工房。生活如此不堪,甚至被和他围坐在一起烤火的人当作笑谈。
  更让人忧心的是,这种生活还影响到了他的下一代。高定文的大女儿草草出嫁,15岁的儿子也辍学在家。“打工也打不了,就是整天在外面混。看不到希望!”说起儿子的将来,高定文既担忧,又觉得力不从心。
  无力改变现状,高定文抱着“混”的生活态度,整天游荡在期北山。每每看到有人闲聊,他都会主动凑上前。在只有五六十人的期北山,高定文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无聊、焦虑,这几乎是期北山居民的共性。矿山生活的乏味枯燥,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麻将成为人们的主要娱乐方式。在公路边的一家麻将室,仅有的两张麻将桌很少闲着,旁边还总有几名看客。靠近大门的一桌麻将上,王家兵正在摸牌,嘴上叼着烟。他受雇于一个宣威老板,12年前从个旧另外一个矿山跟着老板来到期北山,现在是期北山的一名管理人员。他和两名同事的工作主要是护林防火,兼顾管理期北山采选厂遗留的房产。
  现在,从个旧往老厂镇期北山方向走,映入眼帘的只有大片裸露的山脉。山上的树木早被砍伐一空,连草都难得一见。有统计显示,在个旧近100平方公里的矿区内,由于采矿造成的石漠化、采空区、渣子坡、尾矿库、山体开裂、滑坡等面积已达40平方公里。而在个旧全市辖区内,石漠化土地面积达到400多平方公里。整个期北山矿区仅有几片新栽的小树苗,根本没有树林的影子。
  “天气干燥的时候就到山上转转,阴雨天就不用去了。”王家兵坦言,他的工作实质上是每月向租住在期北山采选厂房子的一户人家收取管理费。房多人少,是期北山的一大特色。王家兵等3人所在的办公楼,就有4层共计55格。房租也不按租住房屋面积大小而有所区别,而是统一按户收取。一家人每月交20元钱,住三四格楼房是很常见之事。租住在原期北山采选厂食堂的朱松林家,就住着上千平方米的超大套间。
  朱松林已经连续10多年到期北山淘金了。期北山采选厂破产关闭后,仍留有少量的尾矿资源,这些尾矿不具备大规模开采条件,就为一些私人老板提供了发财的机会。大量的矿工因此云集矿山,朱松林就是一名老资格的期北山矿工。挖矿这些年,他亲眼目睹了私挖乱采的疯狂,“刚开始那几年,期北山上矿老板有几十个,矿工最多的时候也有三四百人”。后来随着锡矿资源枯竭,这里才逐渐恢复平静。
  国家发改委《资源城市经济结构转型》课题组调查发现,我国20世纪中期建设的国有矿山中,1/3已进入“老年期”。在此背景下,云锡公司这艘锡业大船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依旧顶风破浪前行。云锡公司宣传部人员介绍说,期北山的凋敝“只是特例”,面临转型困难的主要是个旧这座因锡而兴的城市。云锡公司的5大矿山并不存在锡矿资源枯竭之忧,他们正在勘探丰富的地下锡矿资源。
  但是,在期北山勉强谋生的朱松林显然没有这般乐观。在他的计划中,他早晚都要离开矿山,返回石屏老家。
  围坐在火堆旁边的高定文却相信,矿山是他这辈子的最终归宿,不管矿山变成什么样,都改变不了他生于斯、长于斯、逝于斯的命运。
  家境贫困、生活无聊、精神焦虑,这几乎是期北山居民的共性。矿山生活的乏味枯燥,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更让人忧心的是,这种生活还影响到了他们的下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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